墨拾

有缘再见

殊途(前世篇)

请勿上升真人



林惊羽×屈灵均/小皇帝×将军


全文1.2万+/一发完结




忠义外,哪堪儿女情长。




张小凡袖着手打着哈欠一步三摇的走进茶馆,一只脚刚踏进去就被熙熙攘攘穿绿戴红的人群骇的瞬间清醒。


新来的小花旦在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个不停,见了他进来,更是粉面含春喜不自胜,目若秋水恨不得将他淋个透湿。


张小凡被这么一吓,完全没了花前月下的心思,神色镇定的随着小二上了三楼的包间,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今天正是解禁礼乐的第一天。


三年前威王驾崩,15岁的新皇林惊羽即位,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百姓守丧半月,禁礼乐三年。


不管是遗臭万年还是深得民心,但凡皇帝驾崩,总归是要举国哀悼的,但其实有的百姓甚至都不清楚哭的到底是哪位爷的丧,守得住这一亩三分地,不愁吃穿,逢年过节能开点荤,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鲜亮的衣服不敢穿,连个小曲都没得听,好不容易挨过了三年清汤寡水的日子,在解禁当天当然要轻松一翻。




说到先帝威王,实在是一言难尽,此人天赋异禀,文韬武略一概不通,吃喝玩乐样样擅长,在位三十余年屹立不倒实在是世所罕见。


林惊羽自小长的精致,颇为可爱,娘亲又在他出生不久后病逝,威王便将他放在身边手把手的带大。林惊羽耳濡目染威王那不着调的行事方式,不负众望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治国安民一窍不通,在骄奢淫逸上倒是一巴掌将自家老爹拍在长江边上。


好在这位新皇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主,将一干事由全权交给手下处理,安心当个中看不中用的逍遥皇帝。


如今这天下明面上是姓林,而实际上姓什么,众人心照不宣。





这家茶馆差别对待的很是明显,一楼是寻常百姓的场所,几张桌子,几把椅子也就行了,二楼是雅座,也就是用花花草草隔了一个个小空间出来,供那些肚子里有些墨水自命不凡的书生谈天论地,三楼四楼则是真正的有钱有权的人呆的地方,偌大的两层只零零星星的布置了十几间包厢,个个风格迥异,专门用来钓钱多没处使的冤大头。


张小凡张小王爷作为京城有名的纨绔,当然不能辱没了这一名声,常年包了茶馆的一处厢房用来寻欢作乐。


刚上二楼就看到不少人聚在一处雅座聊的热火朝天,内容难得的不是当朝那位花瓶皇上又做了什么清新脱俗的蠢事,而是赫赫有名的屈灵均屈小公子弃笔从戎,一门心思想参军结果被屈大将军带回家闭门思过的流言。


不得不说一个人的别称大都显露出这个人是个什么货色,比如张小凡,新皇的表弟,人称小王爷,整天好吃懒做游手好闲,除了正事对什么都感兴趣。而屈灵均年仅十七,可人见了总是情不自禁的喊声易公子,可见是个芝兰玉树般的少年郎。


屈灵均,屈风大将军的独子,博闻强识,甚是聪明,又生的朗目疏眉,活脱脱一个偏偏浊世佳公子,是出个门都要被扔手绢的主。


屈家世代人丁单薄,到了屈大将军这里更是只有屈灵均这么个独子,自觉屈家杀戮过多有损阴德,便不愿意屈灵均再走从军这条不归路,一心一意的把他往文臣的方向引,只是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说来也是奇妙,屈灵均曾是林惊羽的伴读,两人形影不离了好长一段时间,只可惜林惊羽花瓶的本性根深蒂固,没有被屈灵均这个根正苗红的小公子掰正。



小二熟门熟路的将张小凡带到包厢口就退了下去,推开门,包厢里早已坐着个少年,还未束冠,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拿着酒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正是那流言的主人公,屈灵均。


张小凡看他一副神神在在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两三步走上前去夺过酒杯,重重的压在桌子上。


“我说你看是挺悠闲的啊,和着舍不得冲着你来,那位大爷的气全撒在我头上了。”


屈灵均闻言笑了笑,指了指摆了一桌子的菜,“知道张兄受苦了,我这不特意请你大吃一顿了嘛。”


张小凡翻了个白眼,“这哪是一顿饭能解决的,起码得三顿。”拿起筷子塞了块东坡肉到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我可是替你站在御书房被骂了整整一个时辰,啧,可真是爱之深责之切啊。估摸着他过会气消了就要唤你入宫了。话说回来,你就不能···”不去参军吗?


酝酿了半响的话,说到一半还是随着肉被他一起咽到了肚子里。


屈家人,尤其是这位屈公子,向来是见了棺材都不掉泪的主。


屈灵均毫不在意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刚准备说话,门就被轻轻敲响。


“少爷,宫里来人了。”


屈灵均对着张小凡挑挑眉,“还真是说什么什么来,我走了。”

张小凡头也不抬的挥挥手,“走走走,赶紧走,别耽误我吃饭。”


从侍从手里接过缰绳,屈灵均上马,对着等在一边的侍卫抱拳,“劳烦兄弟久等了。”


那侍卫也是熟人,没少替林惊羽跑腿喊话,闻言笑了笑,“屈公子这么说可真是折煞我了,左右也没多久,”顿了一下,还是好心提醒到,“我走的时候,看圣上脸色不太好,小公子此次,还是小心点为妙。”


屈灵均随意点头,倒是一点都不紧张。


一路疾行,到了殿前却被拦住了,林惊羽身边伺候的许公公一脸菜色的上前,支支吾吾的说着圣上正在处理公务,让屈公子在殿前候着。


屈灵均心想林惊羽怎么越大越幼稚,找个借口都不能认真点。面上却是丝毫不露,恭恭敬敬的表明他绝对会老老实实的等着。


皇宫大小院落90多座,房屋980多间,大的惊人也静的吓人,来来回回的宫女公公都受过训练,脚不沾地落步无声,只有巡逻的侍卫发出点零零碎碎的声音。

已处深秋,寒意随着渐暗的暮色渐渐逡巡,早开的丹桂飘出一股浅淡的香气。


屈灵均被似有若无的甜腻味道惹得鼻子发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不一会许公公就踩着小碎步跑了过来。


“屈小公子,皇上宣您进去。”




林惊羽不喜欢人多,诺大一个御书房,伺候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屈灵均随着许公公走着,心思却不知道飘到哪去了。


长廊边扎着围幔,是江南最有名的流云锦,一眼看过去没什么,可一随风舞起就能看到其间行云流水般的暗纹,当真是美不胜收。


屈灵均一看这东西就肉疼。




他还是林惊羽伴读的时候,没少随着这位爷到处捣乱,所到之处无不鸡飞狗跳,最让人心累的是他还得时时刻刻看着别让这位先帝的小心肝伤到了。


有次一麻雀被流云锦勾住缠在上面半天下不来,林惊羽站在下面看了半天热闹后终于想起来被他忘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良心,想要帮它重得自由。


当然,不是他亲自动手。最后撸起袖子爬上去的是屈灵均。


屈灵均刚上手,心就一凉,太滑了,可既然夸下海口就收不回来,只能狠狠心继续往上。


流云锦千金难买,不过先帝作为天下最大的地主,缺什么都不会缺钱,批发似的将这玩意挂的到处都是。


屈灵均始终觉得这东西除了好看以外一无是处,果不其然他爬到一半就清楚的听到了“嘶”的一声,清脆极了。


抬头一看,布从中间断了一半。


还没来得及拯救一翻,他就摔了下去,拉着没反应过来的林惊羽当了垫背。好在两个都是半大的小子,分量不重,没出多大事,林惊羽嫌麻烦,明令禁止宫人将这件事传出去。


可不知道是那个小公公嘴贱,喝醉了后迷迷糊糊的说了出去,一来二去,就传入了屈风耳里,出了一身冷汗,第二天就拉着屈灵均去了威王面前负荆请罪。


威王倒是笑呵呵的,说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惊羽的错,放着一干子侍卫不用,非要小灵均去。


君臣两人装模作样的推脱了好一会,威王最后意思一下,罚屈灵均闭门思过一个月,这事就当揭过去了。


这下林惊羽又不乐意了,软磨硬泡的非要去找屈灵均玩,威王被缠怕了,干脆直接连包裹带人将林惊羽一把扔去了将军府。


于是将军府又被祸害了个遍。



屈灵均想到那年最后他忍无可忍心一横趁着他们练武比试的时候将林惊羽一顿胖揍,觉得自己那时候真是胆大包天。


真他妈的爽。




屈灵均推开门的时候,林惊羽靠在椅子上发呆,下意识的摩挲着手上的东西。


那东西是个木雕,还是用上好的紫檀雕成的,乍一眼看过去像个兔子,可仔细看看又像猫,换个角度,倒和小狗有几分神似,说白了就是个四不像。

要是被识货的人看到了,大概要抚胸长叹大吼一声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好好的材料被弄成个什么鬼样子。


这位登基了三年的新皇倒是分外珍惜这么个东西,估摸着还要时不时的摸摸,久而久之上面都有了一层厚厚的包浆,看起来光滑无比。


见屈灵均进来,林惊羽猛的回神,不动神色的收起了木雕,咳嗽了一声,正襟危坐。


“参见皇上。”


“免礼。”


屈灵均直起身子,似乎下决心要当个闷头葫芦,微垂着头一言不发,半点没有和张小凡还有侍卫插科打诨的样子。


林惊羽耐着性子等了半响也没见屈灵均放出个屁来,深吸口气,放缓了音调,“灵均,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屈灵均眨眨眼,“不知圣上想要听什么?”


“我最近听到不少消息,你想要从军,是吗?”


“回圣上,我···”屈灵均刚开口就被打断,林惊羽压根就没想听他说什么。


“别想了,好好的跑去那些个荒山野岭干嘛,给我好好的在京城呆着,准备来年的春闱,考个功名才是你该做的,大不了我到时候把你调到兵部去。”


被天下第一好吃懒做之人教导,还画了个美好的大饼给他,屈灵均觉得甚是诡异,可刚抬头就看到林惊羽正满脸严肃的看着他,眼里有着几不可察的担忧,心里的那丝好笑蓦的烟消云散,生出点不合时宜的酸涩来。


于是他从善如流的顺着坡下去了。


“是,灵均明白了。”


林惊羽想了一肚子说辞一个字都没蹦出来就没用了,颇有些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他想了想,试探的问道,“你真的不去了?”


“真的,我当初就是随口说说,谁知道你们都当真了。”屈灵均笑眯眯的,琥珀色的眸子熠熠生辉。



好似这真的只是个玩笑。



几天后屈风奉皇命带兵回塞北戍边,看着蠢蠢欲动的蒙古各部落。


蒙古十八部落,同南朝相亲相爱几百年,堪比堵在历代皇帝嗓子眼里咽不下去取不出来的鱼刺,恨得咬牙切齿却始终不能灭了它,原因无他,每每大雁南飞,这些个游牧民族就跟闻着味的狼般来边境打草谷。


倒不是戍边的将军没用,委实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南朝这边拖家带口的总是受限,蒙古那边就不一样了。几十个人约好,骏马一骑,长刀一背,敌进我退,敌驻我扰,将游击打的出神入化,往往来得悄无声息,抢一发就跑,抢到了就是满载而归,抢不到大不了回归长生天,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一本万利的买卖,不做白不足。


南朝在军事上还是很靠谱的,太祖皇帝是个猛人,一刀砍了前朝皇帝位登九五改朝换代。而后嫌遍地黄金的南京脂粉气太重,举国迁都到夏季炎热冬季苦寒的蛮荒之地北京,时不时的带兵出塞,硬生生将蒙古从正规军打成了游击队,妥妥的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而如今大将军屈风又对皇上忠心耿耿,不然林惊羽又怎么能在内政一团乱的情况下稳稳的坐在那把龙椅上。


屈灵均在屈风离开后就搬去了护国寺,美名其曰为将军祈福。林惊羽派人看了几天发现此人确实成天不是呆在厢房看书就是跪在经堂,诵经诵的颇为虔诚,以为他终于大彻大悟痛改前非,便命暗卫撤下。


这一撤,就出问题了。


张小凡闲着脑仁疼,准备顺便去护国寺溜一圈顺便会会老友,没想到正逢屈灵均斋戒,把自己关在厢房里一步不出。他呆了两天终于发觉不对劲,心中愈发不安,推开守在旁边的侍卫,一脚踹开房门,果不其然,空空如也,别说人了,连根头发丝都没有。


床前缺了一脚的木桌上压了一张纸,拿过一看,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我去云游四方了,勿忧。


张小凡拿着纸的手抖得跟羊癫疯似的,耳边恍惚响起林惊羽愤怒的咆哮声,浑身一个激灵,忙转身连滚带爬的进宫了。



御书房


林惊羽看着那薄薄的纸条默然不语,张小凡站在书桌前等的愈发胆战心惊,良久才听到他的声音响起,出乎意料的没有什么怒气,而是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他早不走晚不走,偏偏我刚撤下暗卫他就溜了,你说,这是不是太巧了。”


张小凡心里咯噔一声,强作笑颜,“启禀皇上,这···大概是碰巧吧,灵均他虽然身手不错。但绝不到能发现暗卫的地步,毕竟,连那位大人都没发现。”说到最后,已是几不可闻。


林惊羽漫不经心的点头,“他不是鲁莽之人,这么不留痕迹的离开,身边又有人跟着,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又像是想起什么,自顾自的说到,“况且,这段时间,他出去散散心也好,省的···”


想起来房里还有人,林惊羽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挥手,“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是。”张小凡慢慢后退,守在门边的公公早已悄无声息的打开房门。


直到走出宫门,张小凡才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背后汗湿了一片,初秋傍晚的风已经有些凉意,吹的人直哆嗦。


马车早已在一边候了多时,张小凡上车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掀开车帘问跟在车外的侍卫:“对了,我记得灵均那小子带走的侍卫和你师出同门,和你比起来谁厉害些?”


那侍卫点点头,低声回到:“回王爷,屈公子带走的人说起来算是我师兄,更何况他属内门,而小的只是个挂名弟子,怎么能比得上。”


张小凡饶有兴趣的接着问道:“内门?我记得你们玄机门不是自喻天外之人,不管世内之事吗,怎么甘心在将军府当一个小小的侍卫。”


“这属下就不清楚了,据说是当年屈将军救了玄机门的掌门一命,便欠下一个人情,想来或许是为了报恩吧。”


“这样啊,”张小凡颇有些羡慕,心想他怎么就没这个机遇救一救什么世外高人呢,准备放下帘子又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那个师兄叫什么?”


“回王爷,师兄姓刘,名志宏。”



秋去春来又一回,南飞的大雁又一溜烟的跑回了北方,啄着初雨后的新泥哼哧哼哧的做窝,寒窗苦读数十年的学子们一股脑的聚集到了京城,挤爆了北京的大小客栈,各个茶楼饭馆里都能听到各方学子操着方言说的满口的之乎者也,听的人昏昏欲睡。


二月初,礼部贡院开放,供春闱学子考试,考进者为贡士,可参加四月的殿试。


就在会试结果出来的第三天,一名落榜弟子吊死在客栈的房梁上,桌上有血书一封,直言此次会试有人泄露题目并事先圈定好了人选。


学子数十年寒窗苦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成为那越过龙门的鲤鱼,敲开治国平天下的大门,志向低点的,也指望着从此吃香喝辣衣食无忧。


太祖皇帝发动政变取前朝皇帝而代之,本就被诸多学子诟病不已,费了好一番心思才将那番闹腾的士子们安抚下来,这次可好,一下捅了马蜂窝。


要知道,会试的主考官都是进士出身大学士、尚书以下副都御史以上的官员,就连考官都是翰林。


几天下来,京城众多学子奔走相告,内阁首辅兼礼部尚书段明在会试中提前圈定名单一事。流言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很快就被不怕死的御史参到了林惊羽面前。


林惊羽隐而不发,在早朝上只字未提,下朝后将段明招至御书房,赐座后满脸愁容的询问该如何处理。


段明摆出痛心疾首的表情,直言此事有人污蔑,和他绝无半点关系。林惊羽连忙安抚,表明他知道段相是无辜的,只是实在不知这事该如何处理。


段明摸着白花花的胡子沉吟半响,才叹了口气:“回陛下,为今之计,只有将那些个扰乱朝纲妄议国事人抓起来,才能解决此次闹剧。”


林惊羽惊愕不已,迟疑的说到:“可他们不都是参与科举的学子,这样会不会···”


段明劝道:“陛下,微臣也知他们都是南朝难得的栋梁之材,只是还未入仕就如此胆大妄为,仅凭支言碎语就污蔑朝廷命官,想来也难成大器,还请陛下以大局为重。”说罢竟直接跪在的地上。


林惊羽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扶起段明,嘴里直说请段相放心,他绝不会放过那些血口喷人的宵小。


君臣两人又互相恭维了好一会,段明才满意的退下。


宫女训练有素的撤下已经凉了的茶,重新沏了一杯放到御案上,又往香炉里放了一块龙涎香才退出去。


“听完了吗?还不出来。”


张小凡从偏厅出来,懒洋洋坐在还未撤走的椅子上,忍不住咂舌,“段相不愧是三朝元老,一张嘴黑的都能被他说成白的。真是令人敬佩。”


林惊羽冷笑,“他不是能言善辩,而是压根就没把朕放在眼里。在他心里,怕是这南朝不姓林,而是姓段吧。”像是没看见张小凡不自然的表情,漫不经心的问道,“事情都办好了?”


张小凡点头,转眼已没了刚出来时的吊儿郎当,“都安排好了,只要段明一出手,我们安排好的人就会放出消息,对了,还有···”他从袖口拿出一个纸条,递给林惊羽,“这是臣出门前收到的消息,是···灵均传给大将军的,我的人抄了一份送了过来。”


林惊羽顿了一下,又不动神色的伸出手接过纸条,打开,难得不是屈灵均这段时间偏爱的狂草,而是端正的小楷,照样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却让他面色倏的一变。


上面写着:蒙古有变,千万小心。


林惊羽眼睛闭了又睁,重复了几次才压下怒火,猛的抬头瞪向张小凡。


“你不是他只是出去散心吗?他这是一路散到蒙古去了?他又是打哪知道的消息?”


张小凡叫苦不迭,心想屈灵均那小子竟惹事情让他收拾,边小心翼翼的说到:“陛下,这个···我们还是先派人察看一下北边出了什么事吧。”


“等我们派人去黄花菜都凉了,屈风会处理好的。”林惊羽没好气的说到,“其他的不管,你先把屈灵均找出来,他现在肯定还在蒙古,把他带回···带到屈风身边看着。”


“是。”



第二天,大理寺少卿派出六名大理丞,将科举案中闹得最欢的几名学子以扰乱朝纲的名义羁押,而后发布公告,说明先前悬梁自尽的学子是因落榜心有不甘才恶意诽谤,而缉拿归案的人则是想要借机上位才故意散布谣言。


众人正云里雾里,弄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另一种传闻开始悄悄蔓延。


传闻说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内阁首辅段明,他先是倒卖官职,大肆收受贿赂事先圈定会试人选,而后见事情败露,便令大理寺少卿处理出头的学子,好敲山震虎。


而后传闻愈演愈烈,甚至有人说段明为三朝元老,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想要只手遮天,挟天子以令诸侯。


原本因科举滞留在京的四海学子开始聚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写成万民书,上交朝廷,祈求皇上亲贤臣远小人,虽没有直接指名道姓,但字字句句都在影射段明。


林惊羽为顺应民心所向,只好撤了段明的职,令其在家思过。


段明一党还没来得及发作,就有一件大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蒙古最大的部落突厥于三天前突袭边境,屈大将军带兵抵抗,却遭遇暗算中了毒箭,现生死不明,代替他领兵的打退敌军的,竟是他的儿子,屈灵均。


原来屈灵均早在去年九月九随军到了蒙古,隐姓埋名当了个小兵,表现出色一路飙升,在升为千户后终于被屈风发现,无奈之下只好将他带在身边教导,而后屈风察觉蒙古有异动,便派其乔装打扮前去查探,这才有了张小凡收到的纸条。


这一消息如同平地一声雷,将京城众人炸的齐齐蒙了。在南朝,连个孩子都知道屈风的鼎鼎大名,他就像跟定海神针几十年牢牢的守着边境,让外敌闻风丧胆,颇有止小儿夜啼的作用。


而现在,这座顶梁柱毫无预料的垮了。


林惊羽一脚踢翻了书桌,拽过张小凡的衣领,眼睛红的可怕。

“你再说一遍。”


张小凡强压下内心的惊惶,稳下声音说道:“臣真的不知道灵均参军的事,大概是屈将军封闭了消息,我的人不敢深入,看到纸条已经是竭尽全力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皇上!”


林惊羽深吸口气,松开手,后退了几步,再抬起头时,已经恢复了镇定。


“传令下去,前内阁首辅礼部尚书结党营私,柔奸成性,妄蓄大志······抄没家产。”


张小凡一开始还认真听着,到最后眼睛越瞪越大,待林惊羽语毕忙不迭的跪下。


“陛下!臣知段明罪该万死,可这样太操之过急了,更何况这局还没布完,我们···”


“我没时间了”林惊羽不等张小凡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小凡,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屈风特意派灵均去蒙古,绝不是只因为这次突厥的突袭,肯定还有别的事,三军未至粮草先行,他们那的粮草和武器支持不了多久,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速战速决。”


皇令下达的很快,禁卫军接到命令,立刻点派人手,将段府及一干手下的府邸团团围住,对外只说是缉拿科举舞弊之人。


与此同时,怀揣着明黄卷轴的暗卫骑着快马,飞奔至边境,里面是册封屈灵均为镇北将军的任命。


段明一党在毫无防备之中被禁卫军包了饺子,林惊羽彻底撕开了懦弱无能的面具,君臣两也一刀斩断了维持了三年的面和心不和的表象。


这场步步为营,由林惊羽精心为段明设计的以科举为诱饵的局,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开始,轰轰烈烈的结束。


段明躲在府内拒不接旨,直言有人祸乱朝纲,污蔑他的拳拳衷心,而后派出护卫与禁卫军对抗,放言陛下被奸人所祸,他受先皇所托,要清君侧。


禁卫军统领冷笑,说你在庄子里养的私兵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皇上念你半生劳苦才没有直接说出来,还望段公不要辜负陛下的一番苦心。段明大惊之下被自家养的暗卫所伤,当场毙命,府里的老老少少没了主心骨,纷纷束手就擒。


段明心怀不轨已久,府里藏了暗卫,郊外的庄子里也养着不少私兵。林惊羽从先帝手中接过这个烂摊子的时候才发现威王这个万事不管的皇帝竟然在段明身边放了暗桩,这才借机摸透了段明的底,原本想缓缓谋之,奈何边境事变,双方终是将战场摆到了明面上。


抄没家产时禁卫军从段府里搜出黄金几百万两,另有奇珍异宝不计其数,就连段明身边的侍从家里都搜出了不少白银,大半被林惊羽充了国库,其余的换成了银子,一股脑的送去了北边。


二月底,林惊羽下令重新举行会试,之前的成绩全数作废。

三月中,林惊羽于保和殿举行殿试。


殿试只考策问,大多是重正学,修戎政,定钱法一类,历时一天,应试者自黎明入,日暮交卷,他们后半生所归,都寄托在这薄薄的一张纸上了。


四月中放榜,林惊羽于太和殿举行传胪大典,状元授翰林院修纂,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其他各个分授。


四月底,为时两个多月的战争终于结束,林惊羽在京城外十里迎回了凯旋而归的镇北大将军。


屈灵均一身戎装,玄马银甲,双目相对,一个锋芒毕露,而另一个,眼中再没了当初的温和狡黠。


短短不过半年的分别,再相见,竟恍如隔世。


林惊羽先撇开了视线,注意到他身后的棺材,眼睛一黯。


屈风,终究是没有救回来。


庆功宴上,林惊羽追封屈风为冠军侯,屈灵均代父领旨谢恩。


结束后,屈灵均回到将军府,府内庭院虽深,里面其实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侍从,满堂缟素,野草弥漫,看上去好不凄凉。


屈灵均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去酒窖拿了壶酒自斟自饮起来。


“长夜漫漫,堂堂镇北大将军,在这里对月独酌,也太惨了吧。”张小凡走进调侃道。


屈灵均回头,似乎并不吃惊有人会这时候过来,直到看到张小凡身后的人影才有些讶异的起身行礼。


“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我不太放心,过来看看。”


张小凡看看两人,咳嗽了一声,“那个,我去祭拜下屈将军。”


屈灵均笑了笑,将杯里的九一饮而尽,“皇上多虑了,臣如今是在将军府,又不是战场,有什么好担心的。”


林惊羽的身影半隐在月光下,看不清神色,见屈灵均一杯接着一杯,一壶酒很快就见了底,忍不住上前伸手压在他拿着酒杯的手上。

“之前宫宴你就喝了不少,别在喝了。”


屈灵均从善如流的放开手,“是,谨遵皇上教诲。”


“你我一定要这样生分吗?”林惊羽围着石桌焦躁的走了几步,猛的转身,“朕以前或许是因为一些原因对屈风有些偏见,也做过一些傻事,不管你信不信,但朕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对屈风出手,况且,你明明知道我···我”到最后,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林惊羽,”屈灵均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轻轻笑了笑,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冲散了他面容的冷冽,倒显出几分羞涩来。


“我知道,父亲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他顿了顿,又重复一遍,像是在承诺着什么,“我都知道。”


屈风征战沙场几十年,怎么会躲不开那小小的流失,他们心知肚明,下手根本不是突厥,而是段明,只是罪魁祸首已经伏诛,再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林惊羽松了口气,心里却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转眼看到空落落的院子,又笑了出来,“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就是在这里被你揍了一顿。”


屈灵均被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了,琥珀色的眸子波光粼粼,满是笑意。

“不是你先说的,我打你一顿,我们一了百了,从此握手言和吗?”




这件事说来实在话长,林惊羽被威王一手养大,那是要风得风要与风雨,活脱脱一个小霸王,那时段明是威王最宠信的臣子,时不时的也会给林惊羽带些小玩意。


对幼时的林惊羽来说,段明算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叔叔,而这个叔叔偶尔吐露出的三言两语,往往会影响一个孩子的心理。


比如说,屈风屈大将军功高盖主,盛气凌人,丝毫不把皇室放在眼里。


不久,威王觉得林惊羽实在是太顽劣了,想要找个人帮他矫矫性子,思来想去,将屈风的独子屈灵均派去当林惊羽的伴读。


谁知道林惊羽早已因段明的言论对屈风心生不满,连带着当然对屈灵均生不起什么好感。便刻意带着他四处捣乱,皇子犯错,夫子当然不然罚皇子,只能惩处他身边的人,屈灵均首当其冲,受到的惩罚最多。


屈灵均从小就有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林惊羽冷眼看了好久也没看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想法,直到有一次一只麻雀被流云锦缠住下不来,他看了半天热闹后觉得没劲,准备打道回府时却看见那人眼里的不忍。


这大概是第一次,他从屈灵均万年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看见不一样的情感。


林惊羽之后回想了很多次,无数次的想抽死当初那个傻逼的自己,当时他绕过伺候的一众侍卫,让屈灵均去爬流云锦,其实,是真的存了几分恶意的。


可等屈灵均从流云锦上摔下来的时候,他又神使鬼差的下意识接住。


后来这件事被屈风知道,拽着屈灵均去威王跟前请罪,威王意思一下让屈灵均闭门思过一个月。


林惊羽听到消息后,良心不安了好一会,觉得自己做的有点过分,便跑去找威王让他免了屈灵均的处罚,谁知道威王他是想屈灵均了,直接把他打包送去了将军府。


林惊羽想要解释可转念一想他长这么大还没出过皇宫,便开开心心的去了。


不得不说,呆在将军府的那段日子,是他为数不多的,最悠闲快乐的日子。


屈风长的面冠如玉,实则糙汉子一个,最大的乐趣就是吊打他们两个孩子,完全没有为人长辈的自觉。


对啊,林惊羽还发现屈灵均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则得理不饶人,牙尖嘴利的很。


于是林惊羽每天累得跟条狗样的还不忘跟屈灵均打嘴炮,两人时常拌嘴拌的忘乎所以而后被屈风一人一个板栗,他也终于明白段明说的话全是在放屁,真正不把皇室放在眼里的人其实是他。


原本他都想好了,等回了皇宫,他一定好好对屈灵均,不再捉弄针对他。


只是,风云突变,就在林惊羽呆在将军府的第二十天,威王毫无预兆的驾崩。


说是毫无预兆,是因为前一天,威王还在同大臣商量内阁换届的事,他原本是打算,撤掉段明。


林惊羽终于明白,威王将他送到将军府根本就不是受不了他的吵闹,而是为了向屈风,托孤。


威王碌碌无为,一辈子优柔寡断,手上的权力被分的所剩无几,实在算不上一个圣明的皇帝,但他确实是一个称职的父亲,至少在他还有能力的时候,想到要为孩子铺下一条路。


威王知晓段明心狠手辣,为了权力什么都做的出来,甚至已经有了篡位的想法。而他一旦成功,林惊羽在劫难逃,他一边将林惊羽送到将军府,一边偷偷在段明手下放了个暗桩,只是,威王太过心急,被段明看出端倪,段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毒死了威王。


林惊羽至今都记得那天,他被屈灵均揍得鼻青脸肿,拿着他特意做给自己的四不像木雕爱不释手,还故作不屑的说到这玩意你要不说谁知道是兔子,太难看了。


屈灵均难得红了脸,咬牙切齿说既然嫌不好看就还给我,说罢就想到去抢。


内侍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带着哭腔说圣上驾崩了,段明带兵围了皇城。


两个少年茫然相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屈风来了,穿着黑甲,直直跪在林惊羽面前。


“臣屈风参见皇上。”


他手上拿着的明黄卷轴,是威王临死前,命暗卫送出来的传位遗诏。



青葱少年无忧无虑的荏苒岁月,就此戛然而止。



之后的事林惊羽其实不太清楚,他依稀记得全城戒严,屈风取出虎符号令禁卫军与围住皇门的御林军对峙,御林军里全是走门路吃皇粮的少爷,对上屈风就焉了,节节败退。段明见情况不妙,当机立断说是皇上驾崩被逼无奈才派人围的皇宫,他手上有威王的圣旨,屈风奈他不和,只好不在追究。


接下来就是送葬。


那天下了场小雨,细密的雨丝将引而不发的寒意变的凛冽,哀乐罩住整个帝都,林惊羽满身缟素浑浑噩噩的随着内侍的提醒走在队列的前面,下葬时他下意识的回头,正对上一双眼睛,琥珀色的眸子在阴雨下变成暗淡的褐色,像是蒙着层纱。


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从此以后,世上最疼他的那个人,就此埋在这一方土地下,再不见天日。


五天后,新皇登基。


先皇驾崩,京城各地寺庙,道观鸣钟三万次,林惊羽就在那道道沉闷的钟声中,一步步,从太和殿走上龙椅。


整整九九八十一步,林惊羽记得一清二楚,唯一陪在他身边的,只有那个小小的,被他捂得温热的木雕。


自此,他开始了装傻充楞和段明虚与委蛇的三年,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那夜过后,两人又恢复了君君臣臣的关系。林惊羽干净利落的处理了一批占着位子不做事的大臣,将乌烟瘴气的朝廷肃之一清,早朝时再也没人敢把一点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破事都拿出来参上一番。屈灵均除了按时点卯上朝外整天窝在军营里练兵,将一干新兵蛋子训的哭天喊地叫苦不迭。


九月初,刚过重阳,蒙古十八部落突然发难的战报就传到了北京,震惊朝野。


好在屈风的旧部全都镇守在个个重镇,死死的将敌军压在边境线外,可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林惊羽合上折子,看到了屈灵均看过来的波澜不惊的目光。


他们都知道,等了这么久,这一战,终于来了。


第二天,屈灵均穿上银甲,在城外点兵,八十万大军整装待发,林惊羽领着一干大臣送行。


天蓝的透明,阳光炽热刺眼,厚重的朝服压着人喘不过气,林惊羽看着马背上的人,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点点头。


这次蒙古十八部落全数集合,来势汹汹,半月不到就拿下三城,大概是南朝有史以来打的最艰难的一战。


先前好不容易填满的国库被搬空了一大半,屈灵均带兵一路疾行,终于在敌军兵临大同前赶到。


大同,蒙、汉两族的过渡地带,内外长城之间,兵家必争之地。


屈灵均到大同之后就下了死令,从现在开始,就算人都死光了也不能后退一步,他们已无路可退。


战事就此焦灼,来回拉扯直到十二月底,蒙古物资终于要耗尽,准备最后一搏。


林惊羽正和张小凡商量着粮草的运送路线,手中一空,摩挲着的木雕冷不丁的掉了下来,被张小凡眼疾手快的接住。


林惊羽皱着眉接过木雕,发现是系着的红线断了,他愣愣的看着,心中骤然一紧。


“陛下,怎么了?”张小凡不明所以的问道。


“没事,我们刚谈到哪了?”林惊羽摇摇头,强自回神,极力想要忽略内心突然升起的不安。



三天后,快马传来捷报,大意是蒙古军不敌,被屈将军带兵撵回了老家。


早朝立马炸开了锅,群臣神色激动,终于在年前听到了好消息,能不兴奋吗。


林惊羽自然也很高兴,但看到传信的人毫无喜色的眼睛,越来越不安,想要开口却发现嗓子竟紧的开不了口,清了清嗓子,“还有呢,还有什么?”


传信的人顿了一下,就着跪下的姿势深深的伏下了身,嗓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哀戚,咬着牙忍着哭腔说着:“回陛下,屈将军,在鏖战中力竭,不幸,殉国。”


林惊羽怔了半响,那人三言两语三言两语化作尖锐的刀片,毫不留情的扎进四肢百骸里,胸口疼的吓人,喉头涌上一股腥甜,面色惨白。


一时间群臣都慌了,喊太医的喊太医,叫皇上的叫皇上,林惊羽勉强回神,闭闭眼,死死握着袖子里的木雕,强行将那口血咽了下去,而后有条不稳的安排好一切。


“封屈灵均为常灵侯···”


“于皇陵旁修常灵侯墓···”


最后他语气平淡的下令:“传令下去,我南朝不留俘虏。”


张小凡猛的一惊,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要劝谏,可看到林惊羽森然的眼睛,又默默退了回去。




除夕夜这天,金吾不禁,前方又得了捷报。百姓战战兢兢的过了这混乱的一年,终于可以休息一番。

这天夜里满城锣鼓鞭炮喧天,好不热闹,唯有将军府这一处,满堂缟素,一年之内走了两位主人,偌大的府邸到现在只剩下几名行将就木的老仆在尽忠职守的守着灵堂。


国宴过后,林惊羽屏退众人,独自来到了这里,炮竹的声音已变得模糊不清,他从仆人手里接过草纸,一张张烧了干净。


寺庙的钟声远远的传来,更漏声一滴一滴,林惊羽在石桌前,就这么站到了天亮。


那天也是这么晚,他坐在石凳上,笑着对他说,我都知道。


林惊羽想起出征那天,他看着屈灵均,那些话争先恐后的挤在嗓子眼里,还是一句都不敢说,不能说。



我们什么都不要了,管他什么帝王将相,内政外敌,就我们两个,找一处小地方,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好不好。




END



嗯,没错,这篇文感情线比较淡,因为这是前世篇。。。相信我,今生篇最后肯定是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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